11月18日上午，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讲席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荣休教授李秋零应邀做客永利集团“侯外庐学术讲座”第四百六十六讲，作题为“康德的宗教哲学”的专题讲座，yl9193永利集团五十余人参加了讲座。讲座由yl9193永利集团院长张学广教授主持，王雪梅教授和马新宇教授进行与谈。

讲座开始，李秋零教授以“为什么讲康德”以及“为什么谈康德的宗教哲学”两个问题开场，自然而然的引出宗教哲学在康德哲学体系中的地位，随后以康德哲学体系的核心问题为脉络，层层深入解析宗教哲学的理论逻辑。他点明康德宗教哲学在其整体哲学中的定位——围绕“我能够知道什么？”“我应当做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三大核心问题展开，最终落脚于“人是什么？”的根本追问，其中宗教哲学对应“我可以希望什么？”的终极关切，与形而上学、道德哲学、人类学形成有机整体。

在“我能够知道什么？”的维度，李教授详细阐释了康德“扬弃知识，为信仰留下地盘”的核心命题。他指出，康德认为人类认识依赖先天认识形式与后天经验材料的结合，而先天形式的有限性决定了知识只能局限于经验世界。历史上关于上帝存在的本体论、宇宙论、物理神学三种证明方式，均因突破经验边界、误用理性而无法成立。李教授逐一剖析各类证明的逻辑漏洞：本体论证明混淆了“概念的逻辑必然性”与“事物的实际存在”，一个事物的概念是对该事物的逻辑规定，讲的是该事物是什么，与该事物的实际存在没有关系，如同混淆一百元钱的概念与现实中的现金。因此要证明一个神的存在不能仅靠理论上分析“神”的概念，而是需要经验的证明；宇宙论证明非法将因果范畴运用于经验之外，仅能推导出“初始因”的存在，却无法证明其具备宗教意义上的神性；物理神学证明借助类比推理，类比推理不具有必然性，至多能证明世界“形式的设计者”，而非“质料的创造者”。由此，康德得出结论：试图通过知识通达上帝的路径行不通，把宗教信仰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上，贬低了信仰，毁坏了信仰的声誉，信仰需脱离知识的桎梏另寻根基。

在“我应当做什么？”的道德维度，李教授强调康德“道德绝对不需要宗教”的核心命题。他阐释道，道德法则源于纯粹实践理性的自律，其核心是“出自义务而非合乎义务”的意志规定，无需依赖上帝理念作为认识义务的依据或履行义务的动机。道德为了自身起见都绝对不需要宗教，其自身具有自给自足性，理性存在者仅凭自身理性即可确立无条件的道德法则，这一观点彻底摆脱了宗教对道德的外在束缚。

在“我可以希望什么？”的终极关切中，李教授揭示了康德“道德不可避免地必然导致宗教”的核心命题。李教授从“至善”概念入手，指出这是康德连接道德与希望的关键枢纽。他解释道，德性作为“配享幸福的至上条件”，是“至上的善”，但并非“完满的善”——对有限理性存在者而言，完满的善必须包含德性与幸福的统一，即“有德者应得幸福”。若仅有德性而无幸福，或幸福与德性脱节，则不符合理性对“完满”的期待。但问题的核心在于：经验世界中，德性与幸福的必然结合难以实现。李教授进一步分析两种可能的结合路径为何失效：其一，若以“追求幸福”为道德动机（如伊壁鸠鲁学派将德性视为谋求幸福的手段），会导致道德他律，消解德性的纯粹性；其二，若期待“德性直接产生幸福”（如意志的道德意向直接决定现实结果），又忽视了幸福的实现依赖对自然法则的认知、物理能力的运用等客观条件，道德意向无法直接掌控现实因果。

为解决这一问题，李教授详细阐释了康德提出的“实践理性三大公设”：首先是“意志自由”，这是道德法则的存在根据——只有承认人具有不受自然因果决定的自由意志，才能解释人为何能遵循无条件的道德法则；其次是“灵魂不朽”，因有限理性存在者在现世无法达成“意志与道德法则的完全契合”，需假定灵魂无限延续，以实现德性向完满的无限进步；最后是“上帝实存”，这是德福协调的终极保障——需假定一个全能、全知、全善的道德存在者，作为世界的统治者，依据理性存在者的德性程度分配幸福，使“有德者配享幸福”成为可能。李教授特别强调，这些公设并非理论理性的知识判断，而是实践理性为实现至善而“必然要求的预设”，是“出自实践需要的信仰”。

在讲座的最后，他进一步指出“我们如何信仰这样的宗教？”，道德法则要求实现至善，而至善的实现需要宗教信仰（上帝实存、灵魂不朽）作为保障，宗教在此并非道德的前提，而是道德的必然结果。同时，这种宗教是“纯粹道德的宗教”——信仰的核心不是知晓上帝如何提供援助，而是通过践行道德义务“配得上”这种援助；任何脱离道德、仅靠仪式或妄想取悦上帝的行为，都是“对神的伪事奉”。正如康德所言：“人做自己该做的，剩下的事情相信神”，这一观点彻底重塑了宗教的内涵，表明康德的宗教建立在实践理性之上，是出自实践理性需要的公设，是一种自由选择的信仰，这一纯粹的理性宗教结果是宗教的彻底道德化。

互动环节中，王雪梅教授从佛教视角出发，将讲座中康德关于“德福一致”的论述、对上帝存在证明的批判、“自律与他律”的区分等核心内容，与佛教相关思想进行跨领域对话，坦言此次讲座为自己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理论参照与启发。

马新宇教授表达了对李秋零教授的深切敬仰，再次感谢其莅临永利集团分享学术洞见。他将本次讲座内容梳理为“引言—三大核心问题—总结”三部分，帮助在场师生快速回顾关键脉络，进一步巩固对讲座理论体系的理解。同时，马教授结合自身研究提出两项疑问：一是康德对本体论证明的批判分层次展开，其划分依据与理论考量为何？二是康德在早年著作《试对乐观主义作若干考察》中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是上帝创造的最好世界”辩护，这一观点与本次讲座中“此世无法实现至善”（这个世界不是最好的世界）的论述看似存在矛盾，应如何理解这种思想关联？针对前一问题，李秋零教授结合相关文本以予细致回应，并由此对学界研究现状给予简要评析；对于思想一致性问题，李教授认为康德早期是将乐观主义作为一种知识进行评判，而本次讲座所说的乐观主义是一种信念，即认为相信世界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才能提出“我可以希望什么”这一问题。最后，张院长针对本次讲座作总结发言，认为这次讲座充分彰显了李教授深厚的文本基础和严谨的论证逻辑，并号召同学们学习李教授精益求精的治学态度和求真务实的探索精神。本次“侯外庐学术讲座”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落幕。

撰稿：陈子茵

审核：张学广

马新宇